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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在上一篇文章中主要说了一下明军柳河之败的过程，大致就是1700名明军在“天才”般的指挥之下，稀里糊涂地钻进了后金军布置好的口袋，然后被暴打一顿，光是战马都损失了670匹。之前在网络上也曾浏览过一些有关孙承宗和柳河之战的文章，里面有非常奇怪的一条：明军柳河之败后，从宁远一直到山海关，因为这一战被吓破胆而当了逃兵的明军人数高达60000人，整个辽西的明朝驻军跑了一半。以此攻击孙承宗在经略辽西时举措失当。
当然这个说法是挺诡异的，毕竟一场小败能让明军跑了60000人，至少第一眼看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是胡扯。当然了，这个世界上能够完胜人们想象力的事情很多，比如大明朝廷居然能够对建州女真的扩张熟视无睹，等到努尔哈赤起兵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掀翻整个辽东明军的实力。
首先，柳河之战开始于天启五年的八月末，几天之后，天启皇帝回复孙承宗的败报“关门将士糜饷如流平日，料理何事一举輙遭陷没，大贻国耻反启戎心深可痛恨！你部便马上差人速催 新将杨麒等及总督王之臣星驰到任，仍移文枢辅统率抚镇道将诸臣亟修战守实事毋骛进取虚名，至于本兵重任尤宜朝夕警备，中外同心共图全胜，不得徒托空言，其失事情节即著都察院差风力御史一员，会同巡关御史从实勘明具奏，以凭处分”可见，皇帝很不高兴。同月，辽东巡抚喻安性上报军饷和军队数量的情况，提到此时辽东明军的兵力在11万人左右。到这年的十月份，孙承宗在屡次提出辞职之后终于得到了皇帝的批准。
咱们再看王在晋的言论“臣初议止用兵六万、马万匹，欲清旧辽饷以养民，乃忽议添兵十四万、马数万，遂竭海内之力以供饷，功既无成，财复大匮。柳河之败，止存兵五万八千。即如枢辅疏以十二万，此六万二千之兵归于何有？非失机陷阵则虚藉挂粮，世龙百喙何能自解也？”这段出自于《崇祯长编》此时王在晋在北京任兵部尚书，此时是崇祯元年九月，他所上的章奏的大意就是攻击孙承宗一系官员无能，在辽东折腾那么多年，空费钱粮。按照此疏中所说，柳河之战后辽东明军的人数只剩下了58000人，剩下的官兵要么就是在作战中损失掉了，要么就是“虚籍挂粮”的假人。
所以说在这就可以得出第一个结论，柳河之战就是一场小败而已，有人曲解了王在晋的原话“柳河之败，止存兵五万八千。即如枢辅疏以十二万，此六万二千之兵归于何有？非失机陷阵则虚藉挂粮，世龙百喙何能自解也？”这里的正确理解应该是：柳河之败后，孙承宗等人又对辽东军队行了一次清查，裁汰老弱，清查军饷，王在晋是想说这里实际上只清出了58000人，剩下的人要么是作战损失掉了，要么就是假人，并没有明确说这些缺额和柳河之战有必然的联系。
有人以此来攻击明朝辽军战斗力弱，否定孙承宗的整顿成果，那大可不必，在五、六年之后的大凌河之战，皇太极曾经评价过大凌河城内的明军“明人善射精兵，尽在此城，他处无有也。其山海关以内，兵之强弱，朕所素悉”皇太极认为，大凌河城内的明军是“善射精兵”而这些人的将领是谁呢？是祖大寿；祖大寿的老领导又是谁呢？袁崇焕；袁崇焕的老领导又是谁呢？孙承宗。诚然，皇太极口中的“善射精兵”便是孙承宗等人数年的心血，虽然最后随着大凌河城的陷落，通通化为乌有。
咱们再看一看老孙在柳河之败后到辞职的这两个月中的经历，在这一年的重阳节，天启帝“加恩内阁孙承宗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顾秉谦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俱进中极殿大学士，各荫一子”然后到十月，孙承宗在多次上疏之后成功辞职归乡，同月，王在晋由南京吏部尚书改任南京兵部尚书。这两个月老孙出镜并不算太多。而且至少从明实录的记载来看，在这两个月中，辽东前线并无太大的变故，如果说在短时间内真的有五、六万人级别的逃兵，实录不可能忽略不计。
那这五、六万人会不会像王在晋说的那样，是吃空饷的假人呢？那么咱们就从孙承宗来到辽东之后开始讲。依旧以《明熹宗实录》的记载为准。孙承宗是在天启二年六月末到达山海关，直至天启五年十月离开辽东，也就是说他在辽东前线差不多呆了三年又三个月。在有关天启六年的记载之中，第一条和军队有关系的记载是王在晋的章奏“报清汰冗兵冗员计关门汰兵九千一百七十一名，一片石等处汰兵四百五十八名，又裁革冗员参游都司备总等官二百余员其余汰家丁汰杂流汰薪水一年所省可几四十万”山海关官兵就被撤掉了9171人，大小军官被裁掉了200人。而在同月王在晋再次上书，这次的中心内容是“敬述兵马之数备陈险易之形并报夷情以佐庙议”，这里只摘录其中的兵数，山海关一带总计明军官兵人数9019人。这些大概就是孙承宗正式上交有关山海关以及前屯的报告之前，实录之中有关辽东兵数的记载。
到天启二年八月，王在晋在孙承宗的运作之下走人，孙承宗自请督师蓟辽。到天启二年十一月，蓟辽总督兵部尚书王象乾报车营练成“臣初议练车兵三营营各一万二千人后以户部措饷维艰仅练密镇一营营止留万人”三营也就是三万人，在同月，孙承宗又建议调西北炮兵“督理军务大学士孙承宗议调西丁以习长技言中国长技半在炮车，而车炮之用惟西北兵为惯熟，相应量调精锐于各该将下择其家丁多不过百人，计所调七镇家丁共一万二千五百名，仍择本镇骁将统领，以来其盔甲鞍马之费可一十五万两即于臣所请发帑金五十万中如数动支，再乞敕户部查狭西见有应解钱粮或全兑或半兑给发咨批以省道路之费，上命所司即覆行”这里大约调派了12500人。
巡抚辽东右佥都御史阎鸣泰报曰“关上原数新旧官兵共七万九千八百六十九员名，新旧马匹共一万二千七百六十匹，除革退三等官兵共一万四百六十一名，不堪马四百八十四匹，外通计见在主客官兵匠役共六万九千四百五十二员名，马共一万一千七百四十三匹，然调拨分防各有信地，此外觉华岛游击金冠水兵一千二百七十六员名，参将祖天寿辽兵八百七十五员名此选兵之实数”直到天启二年末，在辽东的明军官兵以及其他各种非战斗人员总人数共有69452人，但由于此份报告和孙承宗要求抽调西北炮兵的奏疏相隔连一个月都不到，所以上文所述的12500名军士是不会算在这阎鸣泰报告人数之中的，两方总计81952人。
天启三年十月，兵部尚书赵彦言报“臣等看得逆奴，自得志辽东之后，何尝一日忘西窥之心，特以关门宿有重兵，别图假道之谋，今西虏彻去坐门，夷人称兵挟赏戕杀我禆将，而东虏造车制衣之报，适至非二虏合谋窥伺以图一逞乎？繇斯而知西虏之款不可恃也，自强之策不可缓也，今关门有南北官兵十三四万不为不多矣”此处提到到天启三年的十月份，辽东明军人数就膨胀到十三四万人，到天启五年八月份孙承宗上报说，经过裁钛精简，辽东明军人数共计117086人。至少从明实录所提供的士兵数字来看，在孙承宗督师辽东期间，辽东明军的人数在十余万人左右，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至于王在晋的指责，我只能说可能有些史料我还是没有找到，大概就是这样吧。
最后再说一遍，对于当时的大明王朝来讲，放弃辽东无异于就是把自身的国运放到了后金统治者的手中。试想一下，如果后金政权真的整合了整个辽东都司的势力，而且控制了蒙古申请股票杠杆，这对明朝来说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不光是山海关将成为京城的唯一一道防线，而且明朝在北方的长城防线恐怕也从此不得安宁，皇太极的后金军在崇祯年间一直打到了山东，在这样长期的骚扰之下，明朝的军费只会增不会减，即使是在辽东省下的几个钱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加速了明朝的北方的崩溃而已。如果要追根溯源，那也只能说，在萨尔浒大战失败之后，这场悲剧已经是注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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